我心目中的天使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
忘不了,1966年农历初六的上午,生产队长派我去给麦地拉土粪。当时我不满18岁,一个人拉着满架子车土粪,给村外一里多远慢上坡的麦地拉运。我力气小狠着命拉,挣得又累又渴,回家一口气喝了多半马勺凉水,肺激炸了,当时就吐血。家里很穷,没钱买药,也不敢给母亲说,还一直坚持上工。几天后,在劳动中大吐血昏倒了,才被大哥拉到医院抢救,公社医院诊断是肺结核。没钱住医院治疗,母亲只好用一些偏方救我的命。好在上天仁慈,没有夺去我的小命。
拖到1968年春天,病还不见好转,我把家拖得更穷了,病也把我拖绝望了。那时候冶肺结核病的青霉素链霉素很贵,也很难买到。我实在没有勇气活下去。母亲听村里有人说西安陆军医院看病好,给我东借西凑了不到18块钱,叫大哥带我去看看。我知道,这是母亲给我最后的希望,我也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时间。为了省钱,我一个人去西安看病。傍晚,我给挎包里装了几个馒,带了一瓶水,走了20里路,从杨陵乘火车,凌晨两点到了西安。走出火车站一路走一路问,费了很大的神,终于找到了西安陆军医院。天还没有亮,我是第一个排队挂号的。
给我看病的是个女医生,30多岁,中等个儿,穿着半新半旧的白大褂,戴着白色的卫生帽,胸前挂着听诊器。她用一双美丽慈祥的眼睛仔细地看着我,用听诊器在我胸部听了一会,又看了看我的舌头,问我:“你肺部有病,是咋得的?”于是,我把害病的情况给她说了。她听了后,又用听诊器听了听我的胸部,说:“不是肺结核,我带你去透视一下。”她领我很快作了透视,又请来一位满头白发的老教授,这位老教授看了我透视的诊断书,用听诊器仔细听了听我的胸部,与女医生小声说了些什么。老教授走后,女医生说:“不要怕,不是肺结核,是大叶肺炎。”“大叶肺炎!这病能治好吗?”我急切地问。“能。不过大叶肺炎是急性病,你耽误了最佳治疗期,落下了支气管扩张后遗症。”“后遗症?”“你的支气管已经变粗了,现在呼吸短粗,是吗?”我点了点头:“能治好吗?”“很困难,以后不要做重体劳动,小心别感冒。”“唉!”我很庆幸不是肺结核也为这种很难治的后遗症发愁。她看透了我的心思,说:“你家是在农村吧?”我点了点头。“你来一次不容易,多带些药回去。”“这药贵吧?”“也不太贵,你把回家的车费留够,剩下的钱我给你开成药。记住,少干重体活,小心别感冒。”我来的火车费是一块五角钱,挂号和透视用了两块多,再留下一块五角钱的回家车费,剩不到12块钱。她都给我开成了救命的药,并叮咛我:“这病不要紧,回去按时吃药,你还年轻,一定会好的!”。
之前,我生活在贫困中,就是生了病,也很少去医院,尽管见过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也不曾留意。当这位女医生给我细心地诊断,暖心地鼓励,她美丽慈善的眼神,使我一下子想起救命的观世音菩萨,想起了毛主席赞颂的白求恩医生,想起人们把救死扶伤为人民服务的医生称作白衣天使。是呀,眼前这位女医生,给我很负责任纠正了几年的误诊,给我活下去的希望。她的医术医德不就是观世音菩萨?不就是白求恩再世吗?她救死扶伤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不就是白衣天使吗?从这天起,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我的心目中就是救死扶伤的观世音菩萨和白衣天使。
2003年秋天,我去西安参加一次学术研讨会,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一家医院看医生。我挂了个专家号。当叫到我的号时,我走进诊室,一个穿着崭新雪白大褂戴着时新茶色扁框眼镜,年在四十岁左右的男医生,正给一位女患者检查病。这位女患者肌肤白皙,年轻漂亮。专家笑着脸,用听诊器在女患者的胸膛听了又听,把女患者的手指捏了又捏,看了又看,又把女患者的裙子提起,在女患者的小腿肚按了又按,很是细心。女患者害羞地回避他色眯眯的眼神,有意拒绝着他那贪婪的手。十多分钟后,他才对女患者说:“你心脏不太好,肾上也不正常。你这么年轻,如果不好好治疗,等到病倒了,后悔就来不及了!我给你先开三个疗程的药,过几天再来。”那个女患者害着羞愁着脸默默地走了。终于该看我的号了,我走到专家面前,专家瞅了我一眼,冷冰冰地问:“啥地方不舒服?”“腰酸,出盗汗,肚子不舒服。”我一边说一边畅开衣襟,让专家给我检查。他没有用听诊器听,用两个手指头突然在我腹部猛戳了一下,我疼得直闭气。他问:“这儿疼吗?”“疼!”“这就对了,肾亏,前列腺炎,心脏也有问题。幸亏来得早,还能治!”“还能治!”“对,来晚了,就发展成尿毒,尿不出,要在腹腔开刀插尿管!”“这么严重!咋治?”“我先给你开三个疗程的药,吃了再来。”“三个疗程的药多少钱?”“两千多。”“呀,我只带了六百多块。”“拿这点钱也来看病!”专家很是生气,虎着脸给我写了几样药,不再理我,就叫起下一个号。我心情沉重,拿着处方买药,几样药,639元。开完会,我本想在西安逛逛,专家的几句话,给我心里压了块石头,那天下午,我就乘车赶回家。走到村口,碰到村医儿时的老同学,见我愁容满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便把在西安看医生的事说给他。他把我叫到他的卫生室,详细问了我的病情,看了我的舌头,听了我的心律,按了按我的小腹。笑着说:“老同学,你没有病呀!”我生气地说:“专家说肾、心脏、前列腺都有病,你倒会骗我。”“老同学,你是受了点凉,小腹疼,没啥大病,相信我!”“相信你?”“你把这两样药吃了,三天后啥事也不会有。”“当真?”“我保证!”一瓶六味地黄丸,一盒阿莫西林胶囊。20多块钱。我很矛盾,该相信谁?我忽然想起专家对那位女患者色的眼神和贪婪的手,医德的天平使我倾向了老同学。吃了老同学的药,三天后,果然腹部不疼了,腰不酸了,也不出盗汗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没有病,去县医院复查,结果一切正常。这个专家,动摇了我对白衣天使的感情。后来,看了近几年一桩桩一件件不良医生夸大病情滥开处方制造病痛谋财害命害得患者家破人亡的犯罪案例,特别是我自己多次遭到白大褂的坑害,我不得不相信当时社会风传的三害中穿白大褂的是谋财害命的“白狼”。唉,这真是世风日下,白衣天使怎么突然变成了谋财害命的恶狼!自此,白衣天使在我心中逐渐死亡了。
2020年春节前夜,武汉新冠肺炎病毒暴发,党中央号召各地派医疗队支援武汉湖北。武汉封城的第二天,全国各地也都紧张起来。我虽然一直宅在家里,但天天关注着抗疫情的报道。我在新闻节目中看到,在党和国家号召下,在残酷的疫情面前,穿着白大褂医护人员中的优秀共产党员,热血救死扶伤的勇士,一张张请战书,一个个鲜红的血色指印,组成了一队队英雄的医疗敢死队,飞向武汉,奔赴生与死的战场。
武汉,这个拥有千万人口的大都市,有着革命历史的英雄城市,突然沦陷在新冠肺炎病毒中。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疯狂的病魔残害下是那么脆弱。救命的医院太少太少,救死扶伤的医护人员太少太少。一个老奶奶害了新冠肺炎,儿子带着母亲几天跑遍满城医院也找不到一个病床,眼睜睁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儿子没有救下母亲反倒被病魔传染,儿子怕传染给自己的儿女不敢回家,他把自己隔离在寒冷的街头。有的人害了新冠肺炎,得不到医治,一个传染了一个,一家四口,接连丧生。残酷的疫情,疯狂的病魔,要从死神手中抢救生命,抢的就是时间,靠的就是勇敢。一线的医护人员尽管穿着防护服,也有感染的危险,但他们早已置自已生死于肚外。当年黄继光用胸膛堵住敌人的枪眼,今天武汉的医护人员就是用自己的生命阻挡病魔的毒弹;当年董存瑞舍身炸暗堡,今天武汉的医护人员就是舍身战病魔。他们舍生忘死,前仆后继,从死神手中抢救了一个个生命。有人被感染了,倒在病床上,活过来又英勇地继续战斗,去救人;有的人倒下去了,再也爬不起来了。这些穿白大褂优秀的共产党员和热血救死扶伤的勇士,抢救了一个个被病魔残害的老百姓生命,保卫着武汉湖北人民,托起了祖国的蓝天。什么是勇士?在生死关头敢于冲锋陷阵就是勇士?什么是英雄?为人民的利益敢于牺牲自己就是英雄。他们用生命战胜新冠病魔,他们用热血赢得了人民的安康,他们是武汉湖北疫情保卫战的英雄。他们中有年老的院士、教授、专家,还有年轻的医生、护士。有一些医生护士,在英勇救死扶伤中感悟到了真正的人生价值,感悟到了共产主义的伟大,火线上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们用热血和生命铸就了113个白衣天使英雄团队,472位战斗英雄,20位巾帼杰出女神,34个英烈的光荣称号。他们用热血和生命谱写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白衣天使之歌,他们正在打赢着世界历史绝无仅有的武汉湖北疫情保卫战。
这场壮烈的武汉湖北疫情保卫战,我历历在目,感同身受。当我看到医护人员穿着白色的防护服救死扶伤的画面,我就感动不已,热泪涌流;当我听到天使日记中感人的故事,我就为他们高兴自豪。他们是中华医德的灵魂,他们才是真正的白衣天使!我心中的白衣天使复活了,浴火重生了!我为他们祝福,我向今日英雄的白衣天使致敬!
作者简介:
张俊杰,陕西省咸阳市武功县人,1948年生,退休特级教师,陕西作协会员,咸阳市诗词学会副会长。已出版长篇小说《第一才女》《后稷》《苏武忠烈传》《追梦》《李世民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