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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朴的情感和明朗的表达(诗歌评论)——论狄力木拉提·泰来提诗歌集《一百零一片红叶》

核心提示:春节假期,在家翻看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诗集《一百零一片红叶》,红白相间的封面,一枚金黄色的枫叶镶嵌其中,看上去颇有秋收的


春节假期,在家翻看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诗集《一百零一片红叶》,红白相间的封面,一枚金黄色的枫叶镶嵌其中,看上去颇有秋收的诗情画意。光看书名和封面,心生疑惑,为何取名“一百零一片红叶”?以枫叶点缀,是否寓意着收获或秋天的景象?而诗集的目录编排,更颇具新意,诗集分四辑,每一辑分别以“人间”“空间”“时间”“瞬间”来取名,从读者的角度来理解,诗人定以内心的感受和所见、所闻、所审视的人和事作为参照,加以描摹,深度思考,然后成诗。于是乎,带着疑问,带着对诗学思绪的凝视,带着对一个新疆诗人异质化文本的新奇,把诗集《一百零一片红叶》的每一首诗都仔细阅读了一遍。一个个疑团,在阅读的过程中被逐一解开。直至读到最后一首诗,我觉得尹汉胤老师在《诗意的时间空间》一文对诗集的解读颇有见地,遂抄录如下:“诗集《一百零一片红叶》,意在以凌霜傲雪、灿烂如霞的枫叶,象征中国共产党成立的101年。同时将自己近年来奔走在新疆大地,面对着正在发生着历史巨变的故乡,写下的激情洋溢诗歌昭示给广大读者。”

我仿佛看见诗人行走在壮美的新疆大地,在山川、草原、戈壁上漫步,或者在村庄、城市、景区里写生,用自己的诗心捕捉现实生活中的能够打动人心的细节,然后加以描摹,个人经验和生活经验在诗意里沉淀。通读诗集,我感到狄力木拉提·泰来提是一个有着自己诗学主张的诗人,他精通汉语和维吾尔语,长期做着两种语言的翻译工作,将生命的体悟融入到生活的内里中,获得对诗歌文本的新的思索。在新疆,我想没有什么比诗歌的写作更有自由性和表达方式的多样,同时,我在阅读的过程中注意到,狄力木拉提·泰来提始终把写诗当成一种责任担当,那就是书写新疆,讴歌新疆,不论是对新疆自然风物的描摹,还是反映新疆这些年来的巨大变化,他都倾尽笔墨,以一颗宁静的诗心感受时代的巨变以及细小的细微的震撼人心之变化。从这个角度讲,诗人的内心是纯洁的。他对新疆的热爱与挚爱,更像是一个赤子对母亲的感恩与情感的反馈。

且看文本。首先,我们来感受一下“人间”一辑里的诗歌,这一辑里,写“秋”的诗作,占据了很大的篇幅,像《一百零一片红叶》《叶落心归》《秋天的树木》《告别秋风》《晚秋的风》等等,秋天是一个令人感怀的季节,不仅有收获,还有苍凉之美,叶落之蕴。在秋风中捕捉落叶蹁跹的瞬间,感受树木萧飒的意境,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用写意的手法延展着秋天的思绪。这一首首诗,宛如古老的谣曲,写出了诗人内心的舒缓的情感,以饱满的激情抒发对季节的感受,抒发对现实生活的感受,既要忠实于内心世界的波澜,又要充盈着无限的诗思。像“树的翅膀飘落几片羽毛/在无声的世界里/时间悄然变小/丛林渐衰”(《叶落心归》),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发现,把“树”拟物化、形象化,让它有了翅膀,把“落叶”比喻成“羽毛”,颇有诗境,氛围营造的也较好,同样是在这首诗里,诗人还写有“胡杨与红柳/让梭梭牵线搭桥/彼此的微笑红黄呼应/假如没有你的飘落/大地哪有归属”,正是这种无限的遐想,让质朴的语词有了灵动的气息。由于诗人有过基层工作的经历,让他得以能够以俯冲的视角来看待周遭事物,从而避免高蹈、虚空、自说自话。我始终觉得诗人应该有对底层事物的终极关怀和悲悯之心,唯有如此,才能够贴近原生态,获得真情的元素。而事实上,狄力木拉提·泰来提在“人间”一辑里所收录的诗歌,也的确达到了“毛驴听懂了民歌的悠长”一样的质朴意境和精神元素。

跟随着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想象向前,一页一页翻阅他写的诗,既有轻灵、柔曼的感觉,也有朴素、浪漫的意象,还有像谣曲一样的歌唱和写实,比如:“岁月远去/逝如烟/沧海人寰之际,草木春秋/两鬓风声谈笑古今/墙里墙外说不尽故乡情/今朝七月似火/树影婆娑无序/秋风渐近,与叶飘落者/飘不定四海为家/望不断夕阳如歌把酒空对月/归无期”(《遥远的村庄》),这里有对汉语古诗词的化用,也有对成语的抒情解释,用来修饰“遥远的村庄”的漂泊之感,颇有新意。新疆之大,大过我们的想象。新疆之辽阔,同样,让我们感受到一种“遥远”的孤独与沧桑。不论是村庄、草场、戈壁、荒滩,一旦和“遥远”一词联系在一起,势必会激发出一种朦胧感。而狄力木拉提·泰来提以“归无期”来结尾,实际上写出了内心的一种苍茫与孤寂。多年的阅读习惯,让我对诗歌的阅读有了自己的体会与认知,我偏爱抒发内心真实情感的,能够展现生活真实全貌的诗歌,而对虚空甚至虚假的诗意敬而远之。读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诗歌,恰恰是这份真,让我体会到了真情、真切、真挚。像《叶尔羌河东岸》《可可托海山野的雪》《沸腾的群山》等诗,诗人善于运用长镜头,由远及近,让读者体会他诗歌中的全部情感和他对现实风景审视时的一种姿态,他的笔触多能抵达的,是诗歌内里所外延的一种情绪,而读者读到的,则是一种超越诗行的画面。写“可可托海山野的雪”,诗人更多在“意念”上寻找灵感,因为写景状物的诗作太多了,要想推陈出新,必须写出自己的独特感受。而狄力木拉提·泰来提以“意念”入诗,写出和雪之间的对望,实则是一种写意的尝试,有着很精致的新鲜感。

“时间”一辑里的诗歌,侧重于对时光里的事物进行诗意的叙述。闭上眼,就是“龟兹与库车”,就是“我的南疆”,就是“喀什的天空”……在这一辑诗歌中,我读到了诗人对于故土的迷恋,狄力木拉提·泰来提“出生在新疆伊犁,后随父母到哈密生活工作。调到新疆文联后,在主编《民族文汇》的同时,坚持不懈地翻译、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在此期间,他被推荐到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作家班学习,回到新疆后,又被选派到南疆驻村工作了三年”,也可以说,狄力木拉提·泰来提对“南疆”充满了感情。在时间的见证下,他将自己对生活的感知,对故土的依恋,全身心融入到诗歌创作中,写出了大量饱含深情的作品。而在南疆驻村工作期间,与南疆人民的感情,也被诗人浓缩在诗行之中。

时间是流动的,时间能够带走四季,带走一个人的青春,带走一个人的生活轨迹,但是带不走一个人的回忆,带不走一个人对于生活过的地方的情感依恋。“一路向南”,有“烟熏火燎的巴扎”,有“大漠那边飘来烧烤和鱼香”,有开都河,有罗布人的家园。狄力木拉提·泰来提放飞着自己的思绪,在古迹中穿梭,在现代文明之光照亮的生活里感悟人生:“小河依旧在迁徙/我们只是在追赶岁月/就像滚滚流沙/顾不了身后的蚕桑时代”(《我的南疆》),看得出来,狄力木拉提·泰来提对“南疆”怀着深深的情谊。在书写南疆题材时,始终让自己的思绪和南疆的风物保持着平行的姿态,抒发着自己对时间及命运的感悟和见解。诗人专注于向内的审视与思考,专注于精神的叩问和生命律动的把握,同时,对习以为常的生活细节,他总是能够俯拾即是,写出自己的感悟与感慨。在这些诗歌中,我对《胡杨老人》一诗情有独钟,那种写尽沧桑的感悟,乃至对命运的理解,都有着个性化的思考,同时,诗人在时空的对比里,发掘出了新的哲思。而《南疆维吾尔老人》一诗,也是我读得次数最多的诗,从“一双拙劣的手”到种满胡杨的家园,老人眼睛里的事物在时间的流逝中,都变得沧桑、陈旧且已古老,其实,“苍老”一词,放在时间的长河中,只是一个沧桑的形态,“老”让我们看清了时间的无情,让我们珍惜当下,珍惜眼前的时光。而用“荒漠的胡杨”和“残存的牙齿”做比较,更凸显出胡杨树生存的倔强。全诗营造出的氛围哀而不伤,读后,让我陷入了久久不能磨灭的沉思。我们该怎么样活出自己的人生,该怎么样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有意义,该怎么样面对自己的身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也许,只有正视自己,只有让自己的人生接受时间的考验,经得住时间长河的洗刷,那残存的,才更有意义。

“空间”一辑里所收录的诗歌相对其它三辑明显篇幅较少。在一个特定的空间里,诗人浓缩着自己的情感,更多是一种反思。当诗人告别了乡村生活,回到了乌鲁木齐,回到了都市之中,如何安放自己想念乡土的心灵?在“空间”一辑里,如果细细研读其中的诗歌,也许能够找到答案。置身于机器轰鸣,都市喧嚣的地方,楼群林立,车来车往,在异化的环境中,我想每一个人都曾有过一种情绪上的迷茫。其实,我也经常问自己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要写诗?在众多的文体当中,为什么要把诗歌作为安放自己心灵的一种文体。也许诗人自己也说不清。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用诗歌回答了我的困惑。那就是,写诗就是为了寻找,寻找一个诗意的精神家园。写诗,就是建构一个空间,就是营造一个饱含着诗意因子的诗歌家园。在诗歌中,在字里行间,可以有想象,有感叹,有吟咏,有歌唱,有对故土的怀念,有对故乡的依恋,有对都市生活的一种倾诉,保持着诗人温润的一种诗性:

眺望西天/缓缓沉落的夕阳/等待输血/晚霞渐渐冷却/这条如歌如泣的古道/承载了多少家国和离愁/岁月几何/惠远的城楼上/燕雀飞舞/浪花回眸/已不见远山松柏/故人长眠/土地掩盖不了灵魂的迁徙/纵深的辽阔/永远是无法穿越的时空”(《远去的河流》)

老去,是岁月的必然/再生,是生命的偶然/无论是树木/落叶就是归还/挪不走的根”(《乡下的老树》)

辽远的天空沉静而诙谐/用单薄的浮云布道/解密天机/花的呼应解决了天的无语/总有一些生灵善于吟唱/春色烂漫”(《桃花》)

而像《再回首恍然如梦》《乌鲁木齐,我最美的家园》《这些日子》《今年的春天会是怎样》等诗,诗人始终以积极的心态回应着时间的诘问,那就是,困难总会过去,春天总会到来。而生活的确如此。诗人这份积极的心态,仿佛有着拨云见日的审视。这份乐观,这份豁达,是诗人内心燃烧的火焰,是一种情感上的蓄积。同时,让“空间”容纳诗思,更有着在情感和生命上的一种验证。

“瞬间”一辑的诗歌,能够写出别有的情趣,甚或是有情思的,有哲理意蕴的思考与片段,颇为精致。读这些诗,我时常会感受到一种单纯的美好,乃至安宁的意境。心灵是愉悦的,瞬间的精神愉悦。感受是自然的。其实,读诗是一个阅读诗人心灵释放能量的过程。由于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诗歌趋于生命的内在感受,呈现出某种情怀,所以在读他的诗时,有种对当下人类生存境遇的感喟,关于这一点,比利时剧作家、诗人、散文家莫里斯·梅特林克曾说:“诗人显然在日常的生活中加进了东西,是什么,我不知道,那是诗人的秘密。然而对我们来说,一种生活上的启示突然降临了。生活显示了令人惊叹的崇高,显示了它对我们所不知道的力量的顺从,显示了它那没有尽头的亲缘关系,也显示了它那激起敬畏的神秘。……清水本身正是我们日常的生活,诗人却将可以带来启示的他那天才的点滴注入水中。”

瞬间的诗思,瞬间的感受,瞬间的期待,瞬间的凝望。山野之花、山水之音、内心的涌动、生命的重叠、花的足迹、山的灵魂,皆可成诗。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短诗,韵律感强,有节奏性,比如《山野之花》:“在风的鼓动下/漫山遍野的山花/学会奔跑/根,是它们的起跑线/五彩缤纷是跑出来的春/她们追逐,然后休息/阵阵山风/沿坡度给她们加油/你稍不留神/她们就会变成千万只蝴蝶/飞向天空/留下凄美的春绿”,这首诗,可读,可诵,可回味,可誊抄在笔记本上。其实,写诗的人,一直都在追求灵感的光顾,殊不知,灵感往往就是在心情放松时的某一瞬间。那电光火石一般的思绪,那短暂的稍纵即逝的感觉,形成诗行,就是字词的力量。同时,我们也应该让意象更加凝结,更加凝练。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短诗,总是有着蓬勃向上的力量,有着一种精神愉悦的追求和心灵引吭的需要。这是一种心境的沉淀,一种长时间知识储备之时的厚积薄发。要是没有平常对个人修为的注重,对语词的反复练习,是很难写出这样的诗作的。

通读诗集《一百零一片红叶》,读出了轻盈的诗韵,也读了素朴的情感和明朗的表达。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诗歌很容易与诗读者产生心灵上的共鸣,因为抒情性,他的诗歌近乎透明,似乎一眼可见一个人的心灵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宁静、素朴而生动,他使用的语言大都是常见的词语,偶有一些大词或者涉及到地名的词语都有着可以接受的形象化的表达,这使得他诗歌浅吟低唱的部分以及诗性的光芒展示出来。狄力木拉提·泰来提诗歌的抒情性,有着歌谣的韵律,翻飞的字符带有着可以歌唱的苍劲。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诗人是一个怀揣着理想和心灵秘密的人。他有很多话要说,平时不轻易说出,但是一经说出,就有着对爱、梦想、历史的展望与回溯。他的诗歌里,有着对生活的感恩,形成的语调气息是平和的,表达出的内在感里,有着家园的温情。对于一个维吾尔族诗人来说,能够在汉语诗歌的家园里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坐标,委实不易。

著名作家王蒙先生说:“我的老朋友,维吾尔族诗人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诗集《一百零一片红叶》的出版,令人高兴。诗集的创作出版是文化润疆,也是维吾尔诗歌创作的一次别具特色的展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秘书长尹汉胤写道:“阅读着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诗集,让人思绪飞扬地走进了新疆百年历史风云。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阿尔泰山野的迅风,浩瀚大漠传来的悠远驼铃,沿着叶尔羌河,穿越戈壁沙漠,行走在龟兹、库车、克孜尔千佛洞……然而,就在你沉浸在历史遗韵中时,耳畔又传来了风驰电掣的高铁轰鸣,乌鲁木齐美丽家园熙来攘往的喧哗人声……”当身处新疆大地,我觉得唯有抒情才是最自然最直接的书写方式,唯有抒情,可以让诗歌的色彩呈现出真情的五颜六色。地域广袤,民族众多,瓜果飘香,风景各异,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用自己诗意的笔来靠近新疆,靠近心灵的原乡。他坚持着自己诗歌的写法,不为外界的纷扰所动。他在回望和整理自己的记忆和思绪时,总是能够让自己的血脉滚动起来,和生活过的地方,完成心灵上的情感交融。他的诗歌语言是灵动的,是拟人化的,是能够激发诗人本人和诗读者以想象空间的。读完诗集《一百零一片红叶》里的诗,我常常会陷入闭目思考的境界,想象着连绵起伏的大山还有茫茫草原在我眼前浮现,想象着诗人走村串户,与南疆的村民攀谈,而他带着一份真情,融入生活的画面,让我感受到一个新疆诗人内心对于万事万物的深深悲悯与感恩。

 

 

作者简介:

 

周维强,从事评论写作多年,结业于浙江文学院青年作家(诸暨)班。在《女作家学刊》《星星诗刊•诗歌理论》《青春•中国作家研究》《中国艺术报》《当代教育》《浙江作家》《上海作家》《民族文汇》《青海湖》《新疆艺术》等报刊发表评论数百篇。荣获“钱潮杯”首届青年创意家·网络文艺评论奖,入围首届杭州青年文艺评论大赛奖,获第五届“诗探索•中国诗歌发现奖”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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