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绍亭 赶流

　　“上有三气周瑜，下有火烧战船，中间刘备出西川”，古时候酿酒的谜语，也不知传了多少代了，它把酒的蒸馏过程表达得淋漓尽致。

　　进了腊月门，家家户户都架起了蒸锅，那时的蒸锅很简单，就是用一个盛粮食的瓮把底割去，中间打一个小孔，用向日葵的杆掏空中间的芯，插入一个圆盘里，美其名曰酒泉。然后将发酵好了的杂粮拌上稻糠，铺放在蒸锅里。蒸锅架在做饭用的锅灶上，锅里加足水，蒸锅顶层再放一口小一点的锅并加满冰块，锅底中间的小圆底——酒星，要对准悬在蒸锅中间的接盘——酒泉，这叫酒星对酒泉，美酒流绵绵。这时候下面烧火的人要把火烧旺，越旺越好，水蒸气载着酒的分子到了上层，遇到冰冷的锅底化为液体落到了下面的酒泉里，随着通道流了出来，这时候主人要将第一杯酒递给在场的长者先尝。他尝一口后接着递给第二个，第三个……大家喝后都要说声好酒！这是规矩，也叫赶流。听说赶流的人年级越大，酒的度数会越高。小时候孩子们也经常会跟着大人到这些地方去凑热闹。老人们赶流后常常也逗着孩子去喝一口，并说不管什么味，辣不辣，一定要喝下去。不准说不好喝，更不能说不喝，说不喝这个酒就不流了，酒星就生气了，喝了以后还要说好酒，这就是赶流。

　　孩子们高兴地接过热腾腾的酒，刚送到嘴边就觉得后悔了，烈烈的酒气迎面而来。可是想到老人们刚才说的话，只得闭上眼睛，喝上一口，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小脸通红捂着嘴跑了出去。逗得老人们哈哈大笑。

　　今天有幸来到了琅琊台酒厂，但见厂房落落大方，瓦明几净，设备铮亮，虽然是高科技的时代，可是酿酒的工艺，还是传统的曲酶发酵，淀粉经过糖化后蒸馏而成。对于曲酶发酵酿酒的传统，是舜时代仪狄开始的。日本著名的生物学家坂口谨一郎教授认为，这个生物工程的开发，甚至可与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相媲美，是生物工程的先祖。我们跟着技术员王师傅，来到了堆放曲胚的仓库，刚打开大门，一股原始的曲香就透了出来，柔柔的似乎透着活力。乳白色的曲胚整齐地堆满了库房。“啊，这么多。”我不禁感叹地问了一声，王师傅笑了笑说，这才一个库，向南这十二个库全是曲，因为我们造酒工艺还是传统的固体发酵法，所以要提前备好曲。一年两千吨，制曲用的大麦、小麦和豌豆等，大部分来自新疆和内蒙古。各道工序很严格，签约的生产基地都有人来监督和管理。

　　跟着王师傅，我们来到了酿酒的车间，登上参观栈道，但见全场云雾缭绕，香气氤氲，世上最传统的酒香从这里冒了出来，我深吸了两下不由喊了一声“好酒”。王师傅朝我笑了笑说看来老师是懂酒的，并用手指了指下面，一个不锈钢做的大球，周围被蒙蒙的蒸气拥聚着。中间的流嘴正带着热气欢快地淌着，像是打开的水龙头。我疑惑地问了一声：“这流出来是酒吗？”王师傅说，这是原浆酒，酒度75度，那大球就是烧锅，酿酒的设备。高粱通过曲酶发酵后再蒸馏成酒，当前世界上有六大蒸馏酒：白兰地、威士忌、劳姆酒、伏特加、金酒和中国白酒。白兰地是葡萄水果发酵蒸馏而成的烈性酒，酒度40度左右。威士忌是以大麦谷物发酵蒸馏而成，酒度41度左右。劳姆酒，绰号海盗酒，主要以甘蔗为原料，酒度可达到70度。伏特加也是以谷物薯类为原料发酵蒸馏，酒度可高达85度。金酒主要是谷物发酵蒸馏后加香料浸泡而成。中国白酒，历史悠久，种类繁多。

        当前公司共有十二个这样的烧锅，年产原浆酒6000吨。为了适应不同的人群，分成八个系列，高、中、低三个酒度。其中有原酒小琅高系列、海派原浆系列、中华贡系列、长生红梅系列、云琅系列、中国龙系列、琅琊台星酒系列和青白系列。琅琊台历史悠久，酒窖久存。西周时期姜太公做八神时在琅琊台上建四时主祠，是中国最早的天文台，为此中国天文台特将编号31129小行星命名为琅琊台星，所以也产生了琅琊台星酒系列。有好水才能酿出好酒，大珠山的山水，甘而纯，不含有重金属的矿物质。所以是酿酒的好水。春秋越王北迁，在琅琊台大宴群雄，会友结盟。秦始皇三登琅琊台。徐福东渡三千人由此启航，究竟装了多少酒上船现在没有记载，但是装酒是肯定的。

　　吸吮着满屋的酒香，听着王师傅的讲解，我似乎有些醉了，特别是越王勾践的宴会，我想知道得多一些：越王勾践来了，西施是否也来了，这样大的场面，西施是否也敬过酒，像西施这样漂亮，敬酒时有没有扯袖之人，摘缨之嫌呢？我不禁想起了《绝缨宴》的故事，似乎觉得，酒能使人率真一些、真实一些。

        想着想着我们来到展示大厅，八个系列的白酒整齐地摆放在展台上。一箱箱一坛坛一瓶瓶标注着明确的系列品种和酒度，旁边的一次性纸杯是让大家品酒用的。我心里想着“赶流”开始了！回头看了看周围的人，觉得自己的年龄还算是较大的，所以也没有谦让，拿出一个纸杯就送到了“原浆小瑯高系列”的酒瓶跟前。服务员笑着对我说：“老师，这是71度的原浆酒。”我说：“对，加满吧。”心想都说好酒挂杯，今天我倒要看看这个酒能挂多高的杯。酒满了，服务员稳稳地端起杯送到我面前。我仔细看了看，酒比纸杯要高出一毫米多。我心里不禁暗暗钦佩服务员端杯的功夫，接过酒杯我急忙送到嘴里，一扬脖咽了下去。一股暖流带着醇厚的清香，绵绵地直达丹田，顿时全身都热了。小时候赶流的人们常说劣酒到胸隔，好酒到肚脐，今天真的体会到了。酒的劲道很足，传递得飞快，感觉全身的细胞都热闹起来了，兴奋起来了，脚底下似乎增加了不少的弹力。我想这可能是酒度高的原因吧，那些低度系列的酒可能就没有这个劲头了。我瞅了瞅，看准了一个“海派系列”标着38度字样的酒走了过去。举起杯，斟满酒，先呡了一口，顿觉酒香满口充盈、尾净味长。我又深喝一口，闭上嘴，慢慢咽下，让酒香从两鼻孔徐徐溢出，只觉得有一种热能，柔柔地软软地传遍了全身。虽然没有那种高度酒的昂奋和激情，却有着美人般的缠绵和柔情，这时我真的醉了。情不自禁地吟唱起来：琅琊台上琅琊酒，琅琊台酒千年流。西周太公作八神，春秋越王会诸侯。嬴政寻仙三登临，徐福东渡至此走。借得珠山古泉水，继承仪狄传统手。天垂酒星星常照，地列酒泉泉久留。精选五谷制蘖粬，发酵百日酿新酎。清香味醇亲远客，酒神文圣频频游。